068 谜 底（1/1）
批判大会上，张军亮凑近大鸿耳边说：“这个林某人的确该批，可硬拉上孔老二拽着周公，实在太荒唐。没孔夫子，哪来斯文？周公得人心，岂不是美事儿？再说古人的脑子不可能跟着今人转？这好比是在说原始人的群婚制，封建社会的一夫多妻制，违反了新中国的婚姻法。”“我看，这些人并非是对几千年前的死人感兴趣，拉上孔夫子是别有用心，拽着周公更是明目张胆的指桑骂槐。大家心里末必都不明白。唉，这就是政治。”
周志彬坐旁边不动声色，不久，他入了党，而大鸿的入党申请在支部会上讨论时，肖雪峰拿出一封群众来信，说大鸿立场不坚定，思想甚至反动。其中举证之一是批判决大会上，大鸿张军亮的对话。
一年一度的训练结束，学员毕业各自回原单位，田虹苏库兰等二十人回伊源钢铁厂。
汽教队也做相应人事调整，张军亮自然干老本行，韩泉河跟董鲁汉实习，周志彬接替大鸿的文工作，大鸿降职为上士，协助司务长搞后勤。
西北的春天姗姗来迟，午休时大鸿坐在寝室里看，江岭走进来兴奋地说：“杨大鸿，私下给你透露个好消息，组织考虑提拔你做营部代理记。”“是吗，谢谢。”“好好干，别辜负首长和组织的期望。”“我一定加倍努力。”
田虹来汽教队找到大鸿说：“杨教练，你有大喜事不分享一下。”“你……怎么知道？”“其中有首长和组织对你的赏识，当然也有我这个小小伯乐呀。”“明白了，我会继续努力的。”“好，我期待着。我们爬山去。““嗯，好主意。”
站在山上，辽阔的巩乃斯草原尽收眼底，哈萨克牧民赶着一群羊走下缓坡，阵阵凉爽的风从雪峰上滑落，带着淡淡的牧草清香扑面而来，蜿蜒的巩乃斯河躺在河谷里向西静静流淌，一排排高大笔直的白杨树在绿色中独占鳌头，将原野勾勒成一个个古战场方阵；其间是田园工厂军营。
大鸿坐在草地上，望着阳光下晶莹剔透的雪峰出神，他的目光仿佛穿过千年积雪下的山体，飞越万里时空，看见华梅爬上莺子岩巅沉思，伫立黑龙坳口悄声自语……
他想：“当兵一年多来，不少事象梦境一样，谜底是什么呢？”田虹扑在草地上，双手撑着腮帮子说：“大鸿，我写了首打油诗，想听听吗？”“说说。”“尘海一遭如流星，难得陌路遇知音。如若彼此怀红豆，山回路转总相亲。”“有文采有韵味。可现实往往把很多美好的假设击得粉碎。”“那你认命喽。”“当然不。只是认与不认多半的不能影响到结果何如。”
田虹想：“大鸿情绪反常能理解，他毕竟入伍前就与华梅相爱，每当我想到此就望而却步。父母多次追问我与他的关系，我怕毁了他的前途一直没有说出实情。可就算陌路相遇，自我感觉不算丑吧，此情此景，不少男人早已魂不附体，他却无动于衷……我这是怎么啦？唉，爱，真是情感疯病，一旦染上便会不由自主。”
田虹侧翻过身胸脯更突兀出来，真丝连衣裙让风卷起，释放出妙龄女性撩拨心扉的魅力。她望着西边的晚霞呤道：“火一样的霞啊，灿烂的色，自然的态；天空妒忌得铁青了脸，夕阳羞愧得遮隐了面。可为何总是徘徊步履，逗留遥遥西边？飘过来吧，快飘过来吧，一头扎进向你敞开的心间。”
大鸿回过神说：“怎么呤起我这首诗？”“你那本诗集我几乎能背下来。大鸿，面对老天这幕特意布景，你一点没触动？”“人非草木。”
田虹激动得两眼噙着泪。
晚上，田政委坐沙发上看报纸，田虹哼着歌回家：“爸，我回来了。”“鬼丫头，看你这高兴劲儿，今天遇见啥喜事啦。”“政委同志，纯属私事儿，无可奉告。”“不会是见我那位诗友了吧。鬼丫头，爸可警告你，战士不准谈恋爱。”“政委同志，他很快就是预备干部了，再说我是编外的。”
大鸿提营部代理记的消息不翼而飞，周志彬得知后辗转反侧不能入睡，起床去外间办公室折腾到天亮，总算写好一份检举材料和发给王燕青的加急电报。
政治部邱主任坐在办公室暗暗想：“一个小小的营部记员，竟然让后勤部田政委和部队长的两个未来女婿同时盯上了，这是谁也不好得罪啊。”刘干事走进来：“邱主任，检举信。”
检举信中给杨大鸿列举以下罪状：一、心术不正，表里不一，拉山头搞宗派，腐蚀连队干部和后勤部个别首长；二、耍个人英雄主义，哗众取宠出风头。汽车驾驶训练中随意改变大纲，造成严重事故被关禁闭；三、假公济私，不讲原则。前年天旱，搞支农活动，不惜损害连队利益讨人欢心；四、道德败坏，作风下流，一边同老家华梅恋爱，一边同地方女青年苏库兰等人关系暧昧；五、好高骛远，不安心本职工作，挖空心思追名逐利，思想上彻头彻尾的唯心主义者，政治上纸上谈兵的高手。写什么《论现代战争说未来战争的胜负，将越来越多的取决于先进的武器装备，否定“人定胜天”的英明论断；六、入伍前更不是一个好学生好社员；以上情况请组织调查核实。
邱主任喜出望外。月余后，政审会上，他先拿出匿名检举信传阅，接着拿出外调结论：杨大鸿入伍前经常打架斗殴，高中物理竞赛作弊当场抓住。政治上野心勃勃，以得人心者得天下为口头禅，私下与反革命组织大同党的骨干分子张大林关系密切。生活作风低俗败坏，高中就与同学李薇薇刘碧琼谈情说爱，回乡后与侄女辈儿杨华梅乱伦同居。
方宏勋脸上青一块白一块，田政委拍案而起：“简直胡说道！”愤然离会。
不久，田虹接到西北大学电子专业录取通知，大鸿提干的希望破灭。方宏勋安慰说：“别背包袱，条条大路通罗马。啊，最近与薇薇有联系吗？”“她调县团委了。”“是吗，看来时代不会委曲你们这一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