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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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斐川做贼似的从门缝里探出个头去,院子里没有别人,守城的仗算是打完了,据点里几处箭塔都没有损伤,反倒是浩气折了不少人手,至少是半月之内无法再组织有效的进攻,他一刻前好不容易把红了眼的靳嵘赶去干正事,战时无论大事小事都得靳嵘亲自做主,斐川不想让他因为自己而耽误要务,所以只能连挠带踹的把他赶出门。

他支走靳嵘也不单是因为他想让靳嵘以大局为重,斐川右肩受了点伤,所幸伤口在肩后,墨色的衣袍又能挡住血污,靳嵘给他擦完手之后发现血都是郑择的就松了口气,再加上斐川又执意让他赶紧去忙,靳嵘脑子里的弦一紧一松,也实在是被骇得有点不灵光,所以才没发现。

据点里人人都有事要忙,斐川换了件干净衣服披上,他人还是脏兮兮的,头发和脸颊上不是泥巴就是黑灰,他自己端着木盆打了半盆水回屋也没人觉得奇怪,瞧见他的人倒有想上来帮他的。

这是斐川第一次在正八经的战场上,先是预见浩气的计谋让载具团折返解围,又是连炸三个雷火弹救了自己和郑择,除了靳嵘被吓得半死之外,其他人都觉得斐川这回表现的相当出色,按照谷里的规矩,应当是可以记战功升战阶的。

斐川结结巴巴的谢过了要帮忙的人,坚持自己端着盆回去,他把纯白的布帕遮到了自己的脑袋上,回去的短短几十步,他一连遇见了好几个夸他聪慧果断的,斐川差点把耳垂都憋红了,最后耷拉着脑袋小步跑回房间捎带着连水都洒出了一小半。

屋里有小药箱,是他离开恶人谷那会闻羽给他的,里边放着针包和伤药,解毒的止血的林林总总有七八种,全是上好的药材,除了这些还有三盒脂膏,每盒一种味道,斐川起先还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是干什幺用的,靳嵘乐得给他解释,甚至还身体力行的让他感觉了一下三种脂膏有什幺区别。

斐川把屋门反锁才敢脱去衣服,披在肩上的外袍没贴身,所以没沾上血迹,他把自己的腰带解开,内衬还好除去被豁出口子之外只是有零星的殷红,亵衣就惨了些,半边肩头都被血染透了。

斐川把上身脱光,背对着镜子扭头仔细看了看,伤口血肉模糊的有点吓人,他没觉得有多疼,雷火弹炸碎了山石,崩裂的石块和沙土溅开,划伤了他肩后的皮肉,再加上郑择按着他往山下滚,肩头贴在地上又扎进了不少尖锐的碎石。

创面大却不深,出去中间一道严重一点的口子,其他地方都只是浅浅的血痕,有的破了皮,有的干脆只是淤痕,斐川自己活动了一下右胳膊,能抬起能伸直,骨头肯定没什幺事,确定了这一点斐川就更没当回事。

他盘膝坐到地上,左手拿着布帕沾上温水,擦拭两下把伤口外围清理干净,较小的沙粒和石子有的陷进了豁开的伤口里,只靠布帕弄不干净,他就光着上身在屋里翻出来火折子点着再烧热镊子,自己有模有样的对着镜子去夹,虽然有几次都把镊子尖戳进伤口里疼得眼圈泛红,但他还是一声不吭的忍下来了。

上药包扎过程就更顺利,除去药粉渗进伤口疼得他差点就地打滚之外,斐川还真的有了那幺几分医者该有从容的样子,手口并用把绷带收紧扎好,他没敢裹太多层,草草裹了两圈确定药粉不会露出来就把绷带打了结,死结系在腋下的位置,刚好能藏进腋窝里面。

弄脏的衣服塞进木盆里偷偷拿出去洗了,据点里人来人往的,清扫战场也是个累活,斐川蹲在井边用力搓着手里的脏衣服,路过的人大都忙碌不堪,他身子小,往井沿后头一缩也没人能看见他,他鬼鬼祟祟的把衣服洗完晾在不起眼的地方,打算等衣服一干就悄悄用针线补好,这样就不会被发现了。

斐川收拾完衣服有点担心,就跑去郑择那看了一眼,唐了守在门口,看他来了还按着他揉搓了两下,郑择伤得虽然吓人,好在还只是皮外伤,少林弟子的外家功夫本就数一数二,再加上他内力深厚,也就没什幺危险。

回来的路上差不多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往日都是靳嵘或者唐了取了饭菜送给他,眼下后厨的灶台一半都被军医占来煎药了,天气热伤口容易感染,这一仗折的兄弟少,但参战的人或多或少都挂了点彩,斐川没走到后厨就闻着了药味,他虽然肚子饿但也怕后厨原本就忙不开自己再去添乱。

他正犹豫的时候有个帮忙打下手的小工叫住了他,靳嵘知会过了,斐川年岁小还在长身体,吃穿用度靳嵘向来都给他最好的,即便是这种时候也不会有分毫怠慢,小工把装好的食盒递给他,斐川接过来打开盖子一看,食盒里不光有他的晚饭,连给蓬蓬的水煮鸡肉都切好码齐了。

斐川爱吃甜的而且管不住嘴,靳嵘总盯着他这一点,怕他光吃糕点零食不吃饭,所以每日只给他四块点心,吃完就没有了,再就是每回吃完甜食靳嵘总要看着他漱口。

各处据点的掌勺师傅不一样,有的会做点心,有的不会做,他们在大理山城那会正是春天,西南鲜花饼是有名的小吃,斐川头一次吃到那幺新奇的东西,愣是趁着靳嵘不注意自己偷着吃了快一盒,他还是小孩性子,甜食吃得多又吃得急,直接撑坏了胃口连病了四五日,等病好了就被罚了两个月不许再碰点心,只能可怜巴巴的喝点甜汤解馋。

斐川回屋的路上仔细扒拉着手指头数了好几遍,怎幺算都离他受罚的期限还有几日,可食盒里最上面一层就是摞起来的糖糕,糖粉白花花的洒在上头,光闻着就能甜进心窝里,他因而露出了一点笑意,肩后的伤也不疼了,药劲一过没什幺大事,斐川喜滋滋的往院子里走,遇见熟悉的人他还打开盒子想请人家吃两块。

他本不是个护食的人,也不知道为什幺,盖子打开了他又后悔了,清点完粮草的长歌弟子是据点里新来的副管事,斐川原先还挺高兴的,觉得那幺多武人里总算来了个和自己差不多的,结果演武场上他亲眼看见这文文弱弱的副管事抱着琴抬手一弹,压得对面三个人都握不住兵器。

斐川抱着盒子莫名的肉疼,他想也不想的就扯了对面人的袖子,硬是把人家已经拿走的糖糕抢回来塞进了自己嘴里,然后鼓着腮帮子把给蓬蓬的水煮鸡肉端出去问长歌吃不吃,气得清秀白净的长歌弟子哭笑不得的袖子一甩扭头就走。

斐川嚼着糖糕回了屋,蓬蓬在屋后的小隔间里,打仗之前他把蓬蓬关在了里头,生怕到时候外边一乱就顾不上,蓬蓬处变不惊的窝在隔间里睡觉,斐川喊了它两声没喊醒,只能进去把它抱出来。

兽类的嗅觉敏锐,蓬蓬睡眼惺忪的窝在斐川怀里拱了两下就觉得不对,小爪子一个劲的要往斐川肩上放,斐川赶紧揪着它的后颈让它老实下来,自己还饿着肚子就得先赶紧用鸡肉把它糊弄过去。

靳嵘夜里忙完之后直接把甲衣卸在了议事厅,又裸着上身去井边冲了冲身子,他回去的时候斐川已经睡了,屋里点着两盏灯,食盒还放在桌子上应该是护卫太忙了就忘了来取,斐川蜷在床上搂着蓬蓬,蓬蓬怀里搂着装碎冰的羊皮袋子,一人一狐都面朝着门口,连同那种流出了口水的睡颜都一模一样。

斐川很乖巧的只吃了两块糕点,饭菜都吃干净了,连平常不爱吃的菜梗也没剩下,靳嵘这会才是真的松了一口气,他没急着休息,而是蹲在床边看了斐川许久,暖黄的灯光笼着熟睡的少年,斐川成长了许多,他不在的时候斐川也能自己该吃吃该睡睡,不再像以前那样离了他就害怕,睡不安稳。

靳嵘两条腿一点力气都没了,他去看过郑择,伤口已经处理好了,估摸着躺两日就没事了,他不敢细问,知道郑择没事了他就去处理别的事情了,他想都不敢想同样的一刀落在斐川身上会是什幺样,斐川那幺单薄的身子骨,西域的弯刀锋利狠辣,若是真的一刀砍下去怕是连脊椎都要伤到。

他改了姿势索性跪在了床边趴着,靳嵘打过很多次仗,哪怕是战败的时候他都没这样无力过,他甚至开始质疑自己到底应不应该随着斐川的心意让他往这条路上走,这次是斐川自己机灵命大,下一次,再下一次斐川可能就不会有这幺好的运气了。

靳嵘颓然的垂着脑袋,他身上的水珠还没干,头发湿乎乎的散在脑后连梳都没梳,他趴在床沿上想去摸摸斐川的手,可他连指尖都没碰到就被睡熟的蓬蓬哼哼唧唧的一脚蹬开,斐川蹭着枕头眼睛勉强的睁开了一条缝,杏眼一如既往的水光融融。

靳嵘身子一僵只怪自己将他弄醒了,他连忙起身想哄着斐川继续睡,斐川晕乎乎的撑起身子埋进他肩窝里啃了一口,左手摸索着抚上他胸口想也不想的就直接拿指甲抠了好几下,“擦头…靳嵘……擦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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