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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五十三、千载花未开(八)(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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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火悠悠,不知疲倦地燃烧着。

程初方的影子在脚下缓缓拉长,盖着一隅地板,安安静静地陪伴她。长睫低垂,她一手压着竹简,一手执笔,将最后两行古字工工整整抄完。

放下毛笔,程初方按揉酸痛的手腕,黑眸似一汪清泉,比之从前的灵动,多了一分不易察觉的静谧,显得比以往沉稳了一些。

这是她抄一整日的成果。

打了个哈欠,程初方环顾周身堆积如山的竹简一圈,打算休息一下,养养精神。

一路走来,她无时无刻不在紧绷着精神,现在又抄了那么久的,身心都早已疲惫不堪。她的身体又不是铁打的,自然也需要休息。

把木放回原处,又将契约给的笔墨和空白竹简搁到案对面,程初方枕着交叠的手臂,在如水的烛光里合上酸涩的眼睛。

过度的疲倦使她绷紧的心弦不易放松,她酝酿了许久,才渐渐萌生睡意,继而沉入梦乡。

程初方梦见自己变成榣山上的一朵花,长在道旁,春日绽放,却不断经受着风吹雨打的摧折,蔫巴巴塌在草丛中。

但是没过多久,它便遇上了一位好心人……不,应该说是神。

那个神明穿着杏色广袖长衫,梳着松散的发髻,有一双春水般的墨色眼瞳。他偶然经过程初方身旁,见到她可怜兮兮的模样,心生不忍,便将它连根带泥一块儿挖了出来,带回自己居住的地方。

榣山之巅。

神明温柔且慈悲,除了程初方,他还移植过很多遭受风雨摧残的花木和受伤的动物,因此,他的竹屋前繁花似锦,草木繁茂,各种各样的动物在四处玩闹嬉戏,是美得虚幻的榣山上最热闹,最生气勃勃的地方。

程初方被种到了花圃边边。

神明席地而坐,冰凉的指尖抚过它软塌塌的枝叶,笑道:“你要快点开花呀……”

程初方精神忽的一振。

从那日起,它便与其他同命相怜的小伙伴一起,陪在温柔而又孤独的神明身边。

神明的性子很静,他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抱着心爱的琴坐在花丛里,眯着眼享受清风吹拂的惬意,欣赏流水潺潺的鸣响,一坐能坐一天。

他好像格外喜欢程初方,最常坐的地方就是程初方身旁,给她浇水也浇得最勤。偶尔兴致来了,便拿手指逗一逗它,或是抱起粘在他身边的小动物,一边给它们顺毛,一边眺望远方出神。

每当这时,程初方总能感觉到小伙伴们对自己没有毛可顺这件事的怨念。

大多数时间里,神明都是独自静坐,一言不发,让人觉得他很寂寥,可他对此又毫不在意。而极少数的时候,神明会突然变得唠叨,自顾自对花草、动物们说些只有他自己听得懂的话,尤其在给程初方浇水时,触发话唠神明的概率特别高。

譬如今天。

“你这小东西,费了我这么多功夫,怎么还是长得瘦瘦小小的,别说花了,就连叶子也未见你多长出来一片。”

神明拿指节轻敲程初方的侧枝,素来温和的语气难得带上几分嗔意,随后,那些微的嗔怒又化成一声叹息。

“唉……不过,我也真羡慕你,每日只要等着我来浇水,不用想那么多烦心事,也无需做那些艰难的抉择,过得比我这神仙快活多了……”

“世人皆道神仙好,不知神仙却羡花。世间之事,因果循环,自有其章法,但为什么总是这样矛盾呢?”

愁绪像云烟笼上了神明的眉眼,程初方摇了摇叶子,想替他抚平眉心的褶皱,却发觉自己根本够不到。

她忽然有点失落。

这时,花圃外远远传来了恭敬的呼唤。

“长琴大人——”

那人声音拉得很长,打破了此地的静谧,也扰乱了神明的心情。

程初方只见神明当即敛起面上所有神情,无论是浅淡的笑意,还是若有若无的轻愁,皆被脸谱一般的尊贵淡漠掩盖。

他站起身,袖手背后,冷冷地转身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落在那个扎着双髻的小天奴面上。

“何事?”神明用从未有过的冷漠语气问道。

“火神大人请您前往不周山。”天奴恭谨地长揖及地,清脆的嗓音没有一丝属于孩童的稚气。

从程初方的角度,能看到神明听到这句话后,眼底一闪而逝的无奈和纠结。但他并未让自己陷在这种情绪中,而是不置可否,挥手让天奴离开。

深知他个性的天奴识趣地退下。

人一走,神明高高在上的脸谱顷刻间瓦解,重新坐回程初方身侧。

拈着程初方一片叶子细细摩挲,神明苦笑道:“我最害怕的那一日,终究还是来了……”

程初方不明所以,唯一能做的,只有安静陪伴他。

神明看上去很为难,很苦闷,却没有再叹息。他呆坐许久,突然将自己的琴横置膝前,眼中依稀流露出些许坚定。

展颜一笑,神明低头对程初方说:“我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离别之前,赠你一曲,希望我归来之日,能见到你开花的模样。”

言罢,他素手轻抚,拨动了琴弦。

再之后,就是长久的黑暗和寂静。

程初方猛地睁开眼,眼角缀着的一滴冷汗被她的睫毛拂落,滑至下巴,犹如眼泪。

心脏像被什么攥紧,一口郁气逼得她胸口窒闷,久久喘不匀凌乱的气息,直到慌乱间碰上契约的脊,冰凉的触感才将她惊醒。

程初方盯着契约发了好一会儿的呆,等冷汗蒸干,心头的凉意散尽,眼眸才缓缓聚焦。

脑海中,一幕惨烈的景象不断回放。

那个温柔的神明在被安上莫须有的掀起天地浩劫的罪名,惹来前所未有的恐怖天罚时,仍然没有拨动第五十根弦。

他本无心得这灭道之器。

他失约了。

程初方闭了闭眼,转头去看那卷半开的竹简。

上面绘着的栩栩如生的吞星剑,本该在那场针对长琴的浩劫中碎裂湮灭。

深深吸了一口气,程初方甩甩头,将没来由的感伤清出脑海。反正没了睡意,她索性拿起笔,继续自己的抄录大业。

她没发现的是,藏在她袖间的青鱼玉镯上光华一闪,仿佛在那一瞬间演绎了一场完整的悲欢离合。

……

程初方在嫏嬛阁抄了一个月的,笔迹逐渐从僵硬呆板变得潇洒飞扬,工整而优美得像缀着花朵的藤蔓。

云天岐和老人在外等了三天,其中有两天时间在互相伤害,半天时间各自养伤,还有半天讨论程初方到底在里面干什么,何时能出来。

等待过程中的每一秒钟都会无限拉长,尤其在越来越多不友好的生物出现,冲他们虎视眈眈的时候。

程初方抱着自己抄录的、堆成小山状的竹简走出嫏嬛阁大门,迎向四面方吹来的风,宛若脱胎换骨般身心通透。她为此感到欣喜,可惜这份欣喜并没能维持多久,就被云天岐打破了。

“程小姐,你可算出来了。”他委屈巴巴地瘪着嘴,语气三分控诉七分放松,好像等待了漫长时光,终于等来架着七彩祥云过来解救自己的英雄。

程初方没理他,往四周一看,蓦然发现,不止自己脱胎换骨,就连嫏嬛阁的周边也跟着脱胎换骨了。

嫏嬛阁往右,原本是一片云山雾罩朦胧之景,此刻云雾尽去,展现在她们面前的是大片一望无际的丰沃药田。里面长满了各种各样的草药,色泽艳丽,光彩炫目,药香浓郁得几乎要结成云朵,嗅一口使人耳清目明,心旷神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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